第一百四十三章

“如尔所愿。”

“……你不怪我？”许久，辉夜轻若晚风的声音飘来。

“怎么会怪你，我还要感谢你呢。”世元说着，回忆中的画面一闪而过，“其实，这六百年也不能说全无收获……”

【“多美啊，这个世界。”站在桃花丛中背对着他的少女撑着一把烟雨伞，淡青色印花的伞面遮住她身侧，依稀可见垂至腰侧的长发轻轻晃动。“我爱这个世界。如果可以的话，请……”

暖风吹乱了桃花瓣，纷纷扬扬地落满树林。风声一瞬盖过了她的声音。他眯了眯眼眸：“你说什么？”

“徘徊世间这么久，您也疲惫了吧。”少女转了个身，洁白如雪的衣裙飘展开来，如秋水澄澈的眼眸静静看着他，整个人透着惊心动魄的出尘之美。

“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。”世元轻轻拂去辉夜姬的泪珠。辉夜恍若无所觉,泪如串串珍珠坠落,打湿了他的指尖。

“不,我好恨！我为了他们牺牲了那么多,他们却如此对我。我的灵魂无时无刻不饱受煎熬，六百年了！怨恨支撑着我度过被封印的漫长时间。复仇已经成为我的执念,成为我灵魂的一部分。君上,不要阻止我。”

世元看着她微笑不语,眼眸清透得直视到她灵魂深处。

“被最爱的孩子背叛的那瞬，就像整个世界都背叛了自己,那种蚀骨的绝望……您明白吗？我恨不得拉着他们与世界一起毁灭啊！”辉夜姬捂住胸口似乎借此压抑心中的怨怒，被泪水浸润的双眸莹白剔透，难掩虚无和落寞，“君上也有过同样的经历，难道不恨吗！”

世元缓缓吐出一口气，“我早就被整个世界背叛了，还在乎这些干什么……至于典昭那孩子，应该说，我从未恨过他。”

“来做一个约定吧，陛下。”

她张开洁白如玉的手掌，一块小小的六壬式盘躺在手心。

“我略通时空术法和卜筮，故而，仅以‘天命’作为交换。您得到你所要的解脱之路，而我——换取我所珍视之人辗转流荡此世的权利。从今以后，世世年年。”

少女说着，略略垂下秀美的睫毛，不去看他的神情，似乎笃定了他的答案。

御明正世元是个喜欢按自己步调行事的人，但是这一次，他的回答的确如少女所料。

迎上辉夜愕然睁大的白色眼眸，世元神情没有如辉夜预想中的不悦，反而轻笑道：“我能怎么责怪他呢？哪怕他将剑插在我心脏的那一刻，我都无法责怪他啊，因为我太了解他了，他就是能做出那种选择的人啊。是我过于自负忽略了许多细节，没有看到那个必然的结局。”他俯身在她耳边呢喃，“无论是对典昭，还是对……你。”

他的手揽着辉夜的腰，手掌下温软身躯微微一颤。

“不要对我诉说你对你那两个孩子的怨恨了。我只想知道——”滑滑凉凉的发丝垂落脸侧，世元亲昵地在她耳边一吻，温柔如情人私语：“你后悔过吗，辉夜？”

后悔为了自己的孩子背叛我，后悔在最后一刻选择成为我的敌人？

辉夜预料之中的沉默了。世元叹了口气，抬手将她散乱脸侧的纯白发丝轻轻顺了顺，拨到耳后，“所以，不要想报复啊怨恨这些没用的事情啦。你我为他们辛苦得再多，做孩子的也永远无法体会父母的苦心。”